水　沫　話

從前從前，有一片森林。森林的盡頭是一排大木頭房子，那裏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酒會。水仙花在她的夢裏誤闖了這片森林，在這片森林裏她遇到了很多日久失聯的朋友，那些她一直想念的朋友。水仙花經過了一片很大的湖，她不經意低頭，看見湖中自己的倒影。然後水仙花突然地就高興起來。因為她發現，時光雖荏苒，自己卻還是那株清高美豔的水仙花。水仙花把頭昂得高高的，朝著木頭房子的方向快步走去。這個時候，水仙花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。她循著聲音望去，於是她看到了很多已經快要忘卻的曾經熟悉的臉。在那些臉當中，水仙花看到了她的初戀情人，她的狒狒王子。她看見狒狒王子也在看她，那是讓人安心的目光，溫暖平和又帶著幾許小欣喜的目光。水仙花提起自己白色的長禮裙，跑向他。就像無數爛俗的偶像劇橋段一樣，跑向他。她跑過草地，跑上長階，裙角沾滿了泥。她看見她的狒狒王子也在跑向自己。他們在長階的中央相遇，時空好像瞬間靜止，狒狒王子就那樣自然地俯身親吻了水仙花。那是一個細膩綿長的吻。輕輕的，甜甜的，一如初戀時的滋味，仿似入口即化的棉花糖。可是就在這個時候，長街那頭的大木頭房子突然燒了起來，熊熊火光燒紅了天。空氣變得好熱，水仙花覺得自己像是被推進了焚化爐，身體裏的水分正一點一點的流失。但是水仙花卻一點也不感到悲傷，因為她有她的狒狒王子。

一夢終了，水仙花還是原先那株水仙花，只是已經不再年輕的身體好像又重新注入了少女的情懷。但是她的心裏卻多了一絲無法言說的複雜感觸。其實水仙花談過很多次戀愛，距離初戀那年也已經好幾個三年。水仙花和狒狒王子長大以後還是很好的朋友，每次水仙花有了新的戀情，她都會跟狒狒王子分享。他們之間有個幼稚又偉大的約定。他們約好說，如果到了三十歲彼此都還沒有找到適合的伴侶，就重新在一起。約定歸約定，這世界上很多人之間都有約定，但是真正講約定付諸實踐的卻所剩寥寥。感情匆匆，水仙花也未曾真的在夢以外的現實裏再憶起狒狒王子。可是狒狒王子就像是她內心深處一個亙古的存在，每隔幾年必會在她的夢裏出現。上一次夢見他是什麼時候呢。一年前，兩年前，還是更久以前？還記得那次的夢之後不久，她就接到了狒狒王子的電話。電話裏知道狒狒王子在自己夢見他的那天經歷了一場生死。最神奇的是，在狒狒王子置身火場差點被火柱砸到的那一刻，他聽到水仙花在身後叫他。於是他回頭，看到了倒向他的火柱，因此得以閃身，僥倖存活。那次以後，每每想起狒狒王子，水仙花的心裏除了初戀的幸福感，更多了幾分不安。水仙花就是這樣，愛幻想又愛糾結。所以這一次與狒狒王子再次接吻的夢到底意味著什麼呢。水仙花有些焦慮，她想撥個電話給狒狒王子，確定他是平安的。可是翻開電話簿，卻發現自己早已不知在何時丟失了狒狒王子的號碼。

水仙花和狒狒王子的故事只是所有普通人都可能經歷過的故事。現實得殘忍又美好。水仙花的夢境朦朧又清晰，以至於夢醒之後的那一刹，水仙花還分不清夢境和現實。傍晚的森林，湖邊有草地和木頭房子，白色的裙角濺上了泥，心裏卻清亮得像一面鏡子，沒有了熱戀中熾烈和衝突的感覺，周圍的氣息恬淡如畫。水仙花常想起人類總說的一句話，每個人的初戀就像是一株最迷離美好的植物，即便是看似纖弱的花朵，卻早已像大樹一樣深植入心，紮根生發。有的人初戀如雲煙漂浮過眼，有的人初戀就是一輩子。但不管是怎樣的初戀，都有它專屬的特有氣味。即使已經時過境遷，物是人非，再回想起，還是心底如露水般的微妙情愫。水仙花和狒狒王子的交集，看起來荒謬得帶點惡趣味的愛情故事，在此時此刻水仙花的心裏，依舊彌足珍貴。

僅以此文獻給水仙花和她的狒狒王子，以及所有美好的初戀。